原載：信報〈思維漫步〉專欄，2013.2.7，A17版； 〈中國21〉專欄，2013.2.4，
　　　A18版、2013.3.4，A18版
上網：2013.5.23

　　中共十八大的後續權力重組，預定在3月兩會中完成。

　　新一屆的「政協全國委員」（2237人）名單（下稱「2237名單」），於2月初公布。這是北京官方釋放「3月改組」的政治符號。在權力轉移有初始制度之下，可運用專業知識和經驗破譯這些政治符號。

　　本文以解構的視角，以「2237名單」為載體，分析新一屆政協高層的重組。首先，分解權力、制度、政策結構（關乎黨政職務預設機制、定格量化等），再建構新權力版圖的圖像。

　　中共黨籍者　有年齡邊界

　　政協的全名，是「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」，為中共中央主管的統戰機構；實際的操控者，則是中共中央統一戰線部（簡稱統戰部）及其負責人。

　　在政協的制度結構中，有年齡邊界（規範中共黨籍）、黨政職務預設機制、定格量化等。

　　所謂年齡邊界，是指政協高層中的中共黨籍幹部，受「七上八下」的規範，即在中共黨代會（如2012年11月的十八大）召開時，年齡在67歲者（退位臨界點）可留下，68歲者要退下。就十八大而言，1945年出生是臨界點。

　　中共黨籍之外者，則年齡限制放寬，有的竟可終身任職（如藏族上層的阿沛•阿旺晉美），這是對某些具特別「身份代表」者的「統戰需要」。

　　政協換屆時的高層去留，其制度規範除了年齡邊界外，尚與政客組織換屆後的領導層有關，即受定格量化的規範（下面將解釋此規範）。

　　政協副主席　二十五留七

　　所謂政協高層，是指主席（定格為政治局常委、行政一級）和副主席，號稱「黨和國家領導人」，即高於部長、省長的高層幹部。副主席中具政治局委員身份者，為行政（1993年後分為十五級）二級；其餘為行政三級，與國務院國務委員同級。

　　政協常委，是正部級或副部級，即省部級高級幹部（高幹），不是高層幹部，行政級別多為四、五級。

　　政協副主席，以中共黨籍幹部為主，「陪客」包括所謂「民主黨派人士」，即9個政客組織（8個「民主黨派」加工商聯）；還有港澳和宗教界、少數民族人士等。

　　把2237人的新名單，與在任的十一屆高層名單比較，可以看出新一屆政協將大換班，本屆的副主席25人，有18人不在新名單內，勢必「下崗」。

　　第一類，是中共高幹：王剛（第一副主席兼黨組副書記），廖暉、白立忱（回族，原供銷總社主任），陳奎元（社科院院長），阿不來提．阿不都熱西提（維吾爾族），李兆焯（壯族），錢運錄（兼秘書長），孫家正（文聯主席），李金華，鄭萬通（前任秘書長），鄧樸方（殘聯名譽主席）共11人。

　　第二類，是有「民主黨派」身份者：黃孟復（工商聯，已故人大副委員長黃炎培之孫，1957年清華大學「大右派」、水利工程教授黃萬里之侄子），張梅穎（民盟，已故民盟主席張瀾之孫女），張榕明（民建），厲無畏（民革），陳宗興（農工），王志珍（九三）共6人。

　　第三類，是港澳知名人士：馬萬祺。

　　11個任政協副主席的中共幹部，在「轉崗」到政協之前，都當過部長或省長（如廖暉、孫家正、李金華，分別當過港澳辦主任、文化部長、審計長），這就是進入政協高層的「定格」。

　　他們不入新一屆政協，是受制於「七上八下」的規範。他們出生於1941年－1944年，年屆69—72歲。

　　黨外政客群　也面對換班

　　將退下的「民主黨派人士」，年齡都偏大，農工中央副主席陳宗興（70歲），九三學社中央副主席王志珍、民革中央副主席厲無畏年71；民盟中央副主席張梅穎、民建中央副主席張榕明（均為女性），則已過69歲。

　　他們將退下的另一個原因，是「民主黨派」近期換屆改組，其「黨內職務」被較年輕者接替（如齊續春接厲無畏），他們已失去入政協的「身份代表」（請參閱後面「副主席安排 有定格量化」一段）。這關乎中共中央主導換屆重組的政策：「定格量化」和世代推移。

　　港澳人士馬萬祺年屆94歲，健康欠佳，已任四屆（八至十一屆）的副主席，退下來是很自然的安排。

　　有預設機制　組高層核心

　　政協高層有黨政職務預設機制。執政黨與政權、政協的換屆相隔半年，前者與後者有黨政職務預設安排：預定在「3月改組」中任國家主席、總理、委員長、政協主席者，先有政治局常委的座位。

　　以近幾屆「3月改組」前的「政協全國委員」名單來考察，列入中共類別的「全國委員」，只有一個是政治局常委。

　　在「2237名單」中，俞正聲是唯一的政治局常委。名單釋放的政治符號是：他預定任政協主席。政協會議將按「黨意」，完成「選舉程序」。

　　對於中共十八大和一中全會（2012年11月）的權力重組，本人早有政治精英的評估分析，提出的觀點是：習近平、李克強、張德江、俞正聲，分別是國家主席、總理、委員長、政協主席的預定人選。相關的論文，於2012年4 在政治大學（台北）的學術研討會宣讀。在2012年10月號《信報月刊》發表的〈金字塔頂 中南海八強〉（頁11）、在2012年11月8日信報〈思維漫步〉欄發表的〈9或7個席位 11人競入常〉（頁A21），也論及俞氏的政協主席之位。

　　「2237名單」的公布，意味俞正聲出任政協主席，已無政治懸念。

　　就中共十七屆中央委員會而言，在黨政職務預設機制下，人大和政協均有一個政治局委員，分別出任第一副委員長、第一副主席，兼任黨組副書記（書記由委員長、主席兼任）。在現屆（十一屆），這2人是王兆國（人大）和王剛（政協）。

　　在「2237名單」中，沒有中共十八屆政治局委員，杜青林則是唯一的書記處書記。對於名單釋放的政治符號，本欄的解碼是：新一屆政協第一副主席兼黨組副書記的定格，降為書記處書記，杜青林將接替王剛（71歲），任政協第一副主席兼黨組副書記。

　　政協的高層，一向「量化寬鬆」。十一屆的副主席多達25人。其中，掌實權者有：第一副主席兼黨組副書記，擔任副主席的中共中央統戰部部長。

　　從「2237名單」中，俞正聲的主要助手，是杜青林和統戰部部長令計劃（接杜青林）。

　　副主席安排　有定格量化

　　「2237名單」和「323名單」，也有其他副主席的「隱碼」，可從制度、政策結構中的定格量化機制去破譯。「323名單」指十二屆政協主席團名單，主席團成員由323人組成；名單於3月3日開幕時公布。

　　定格量化不是官方術語，是本人研究政治精英概括的一種機制，泛指確定權力組合的不同規格參與者，並量化其席位。

　　就政協高層而言，定格量化的意涵有二。

　　第一，是組成類別的定格：中共和號稱「民主黨派」的政客組織（8個所謂參政黨加工商聯）、宗教界和少數民族、港澳。

　　從「323名單」去觀察，本屆副主席的組成比例相近，只是港澳減一席（馬萬祺退下）。

　　定格量化的制度約束，還在於「民主黨派」的定格和席位分配。較大的「參政黨」如民革、民盟、民進，其主席有人大副委員長席位，常務副主席有政協副主席之席；較小的「參政黨」如致公、台盟及工商聯，其主席有政協副主席之位。

　　中共黨籍入副主席群者，其「格」是正省、部級台階，有兩個正省、部級者具資歷優勢；政績、經驗優勢或上層關係優勢也很重要。

　　地方上的蘇榮、盧展工、張慶黎和資深部長王家瑞，是強勢人物。只當過省長的，幾乎不具競爭條件，但具少數民族身份的省長，則有族群代表性優勢，如十一屆的白立忱（回族）和李兆焯（壯族），十二屆政協委員中的王正偉（回族）和馬飆（壯族），他們都只有一個省的省長資歷，沒有省委書記台階。

　　323名單　規劃副主席

　　上屆的副主席，是「留七退十八」的格局（參閱表1）。

　　現根據「323名單」，對人選「規劃」的評估略作調整。按慣例，凡「規劃」為副主席、常委者，均列入主席團名單。

　　「323名單」稱下列9人是常務副主席，其釋放的政治符號是出任副主席無懸念：1杜青林（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），2令計劃（中央統戰部長），3韓啟德（九三學社主席），4帕巴拉．格列朗杰（宗教界，藏族），5董建華（香港），6萬鋼（致公黨主席），7林文漪（台盟主席，女），8羅富和（民進副主席），9何厚鏵（澳門）。

　　令、韓是新人，7人是留任。韓原任副委員長，因屆任期邊界而「轉崗」到政協。

　　在「2237名單」中，有3個具地方資歷優勢的現任省委書記：江西的蘇榮、河南的盧展工、河北的張慶黎。蘇榮已屆正省級年齡邊界（65歲），盧、黎則差幾年。

　　按慣例，現任的省委書記、省長列入新一屆人大代表，而不列於政協委員名單；如在新一屆政協名單內，則或預定改任政協副主席。這3人和回族的王正偉、壯族的馬飆，似為規劃中的政協副主席。

　　具備競爭條件者，除上述的資歷優勢，尚包括系統經驗優勢、政績優勢、族群或身份代表優勢、上層關係優勢。

　　中共黨外規劃為副主席的政客，都在「323名單」中。他們是民革的齊續春（滿族，接厲無畏）、民盟的陳曉光（接張梅穎）、民建的馬培華（接張榕明）、農工的劉曉峰（接陳宗興）和工商聯主席王欽敏（接黃孟復）。

　　換屆改組是「規劃型」，從「規劃」到最後拍板定案，受2003年以來的「太上皇」後影響力左右，與中共高層的權力角力有關，「規劃」與拍板後的人選難免有些落差。

　　編後記：

　　中共中央機關報《人民日報》於2013年3月12日公布新一屆政協領導人：

　　主席：俞正聲
　　副主席（23人）：杜青林、令計劃、韓啟德、帕巴拉．格列朗杰、董建華、萬鋼、林文漪、羅富和、何厚鏵、張慶黎、李海峰、蘇榮、陳元、盧展工、周小川、王家瑞、王正偉、馬飆、齊續春、陳曉光、馬培華、劉曉峰、王欽敏。
　
　　23副主席中，有21人在作者評估的「規劃名單」，國開銀行董事長陳元、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，則未在作者的評估中。